李大胆

天总会亮的吧。

【哲俊】511路的终点站

是答应给@糖炒小行星 的文,你写的推文贴超棒!

很多情节是和@想偷蒲蒲回家养 讨论出来,大家快去找她要小甜饼。


体育老师张老师x美术老师龚老师

be预警,OOC预警,请勿上升真人


1.

511的起点站,有一场青涩而又拙劣的一见钟情。


2.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511路公共汽车,本线路从清安一中站开往幸福小区站,前方到站,清安一中站,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欢迎您乘坐本次公交车。”


星期一上午11点,公交车里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些上了年纪出门买菜的大爷大妈,用着极大的声音在车里聊着家常。龚俊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带着耳机,听着周杰伦的歌看倒退的城市。九月的阳光毒辣,温度高的能让人掉一层皮,街边的树和花都被晒的无精打采,司机没开空调,窗户被龚俊完全拉开,风扑在脸上带着闷热,但总归要好过没有。


即将到站,龚俊收拾好东西起身下车,今天一中开学,开学典礼他一个美术老师参不参加都可以,他下午有一节课,所以他在家磨蹭到现在才来学校

一进办公室,还没有坐下,音乐老师就神秘兮兮地跑过来指着龚俊斜对面干净的过分的位置:“新来了个体育老师,长得特别帅。”


龚俊抬眼望向那个位置,没人,他转过头笑着问音乐老师:“有多帅?”


龚俊有些臭屁地想:再好看还能比我好看?


“嗯……”这个问题难倒了音乐老师,她思索了会儿,一拍巴掌,“跟龚老师你一样帅。”


这个比喻引起了龚俊的好奇心,但直到他去上课,龚俊都没能看到这个长得跟他一样好看的体育老师,大概是今天没课吧。


清安一中初高中两部,龚俊负责两个初二和两个高一的美术课,一周也就十几节课,而且总有主科老师来主动帮他“分担”重任,龚俊的工作倒是很轻松。


上完课不过四点,太阳渐渐失了火候,龚俊拿着画板到操场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下,开始画画。知了在他头顶不知疲倦的嘶鸣,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朗朗读书声从他背后传来,除此之外,只剩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


“哐。”


篮球框发出一声巨响,龚俊抬头看,操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人。


一个身材修长穿着篮球服的男人走进篮球场,龚俊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左耳在阳光下闪耀炫目的耳钉,随后才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龚俊的笔顿住,在纸上留下一个不起眼的点。龚俊学美术这么多年,画过的模特不少,但要说得能让他觉得惊艳的,只有这个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盛夏的阳光也不能将他眼里流过的光华掩盖。篮球滚到他的脚下,他弯腰一把捞起篮球然后漫不经心一投,球就进了框。


漂亮。龚俊在心里赞叹道,不知道谁在夸打球人的技术还是打球人的外貌。


张哲瀚打球实在赏心悦目,龚俊又低头继续作画,只是这次画中不止有风景,还多了个打篮球的人。


龚俊一画画就会失去时间观念,也不知道画了多久,他用手按压因为太久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疼的脖子,却看见篮球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自顾自地往前滚,龚俊愣了一下,正想找找篮球的主人,就听见身后传来低柔又略带慵懒的声音:“你画的真好。”


龚俊回头,那人正双手撑着膝盖,笑意盈盈地弯着腰看自己的画,龚俊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也不知道这个人在这里看了多久。龚俊仓皇转过头,抿了抿嘴低声回应:“谢谢夸奖。”


张哲瀚顺势在龚俊旁边坐下,向龚俊伸出手:“我叫张哲瀚,是刚来的体育老师。”


龚俊连忙放下画笔,伸手握住张哲瀚的手:“我叫龚俊,是教美术的。”


“看出来了。”张哲瀚冲龚俊一笑,歪头看向画,“这画的是我吗?”


“啊?是的。”龚俊有点慌乱,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到一样手足无措,“你要是介意,我就……”


“能送给我吗?”


“什么?”龚俊惊讶地望着张哲瀚。


“你画的很好,我很喜欢,如果唐突了你不要介意。”


“没有没有。”龚俊连忙摇头,“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只是我还没有画好,等画好了我再给你。”


“那到时候我一定找最好的装裱师把它裱起来。”


龚俊不好意思地冲张哲瀚笑,风卷裹着张哲瀚身上沐浴露香味与汗味相合的味道路过龚俊鼻腔,让龚俊的耳朵烫的不像话。


“那我就不打扰你创作了。”张哲瀚一跳起身,追回篮球又去了篮球场。


龚俊盯着篮球场上跳跃投篮的人发呆,又一阵风来,一片破了个洞,半青不黄的叶子摇摇晃晃打着旋儿落在他的画纸上,龚俊举起那片叶子放在眼前,从洞里看过,余光都是清新的绿色,唯一能看清楚的只有张哲瀚,那人起跳一扔,球又进了。


像是有所感,球进了以后,张哲瀚往龚俊方向看了一眼,两根手指在太阳穴往前一挥。龚俊连忙放下树叶,慌张低头拿笔,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画上。


别跳得那么快啊。龚俊悄悄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3.


“国庆节准备去哪儿玩啊?”张哲瀚敲敲龚俊的办公桌,这个人又在埋头涂涂画画。


龚俊右手撑着下巴微微抬头,鼓嘴看着张哲瀚:“就待在家啊,你不回家吗?”


从操场那一面后,两人像是一见如故,迅速熟络起来,感情直接从不认识变成好哥们儿,吃饭回宿舍总在一起,要是有老师想占课但是找不到人,给他们俩谁说一声都可以,俨然觉得他们俩是一家人。


张哲瀚一屁股坐在龚俊办公桌上,语气嫌弃:“不想回家,一回家他们肯定得唠叨。”


国庆节学校封校,虽说老师可以待在学校,但没有人做饭,七天师生返校,可能会发现饿死的张哲瀚。张哲瀚不是本地人,是从大城市来的真正见过世面的人,为什么会来这个没有地铁没有火车站去市里要做8个小时大巴的小县城,龚俊不久前问过他。


张哲瀚本来不打算当老师的,他大学毕业就去啦市篮球队,但他爸妈觉得不稳定,在篮球队待了几年他爸妈就闹了几年,硬要他考公务员。他实在是被烦得不行,考了教资用靶子射地图的方式选择了清安县,跑过来当了体育老师。


这么任性又洒脱的做法,龚俊相信是张哲瀚能做出来的。


“那你要不去我家?反正我家只有我一个人。”


“行啊。”张哲瀚就等龚俊这句话呢,“顺便看看画画的怎么样了,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有画好?”


“其实……”龚俊犹豫着回答,“还没有画好,我最近太忙了。”


“你这速度还真是。”


其实也不是没有画好,只是龚俊觉得不够好,修修改改怎么也不合心意,纠结来纠结去,他的笔怎么也画不出张哲瀚那双眼睛十分之一的神韵。


和张哲瀚一起坐上511的公交车,龚俊都还是懵的,正值下班高峰时期,公交车驶过学校两个站后车上就人满为患,不过这跟他们俩没什么关系,起点站坐车就是有这个好处,不用担心没位置。


他们俩坐在最后一排,傍晚时分,天空一半晚霞一半星辰,夕阳与月亮各占一方,风在此刻也变得温柔,车里吵吵闹闹,有人在跟同事吐槽领导,有人在打电话和家人商量着吃什么。龚俊转头看了眼张哲瀚,那人正在闭目养神,独成一方世界,外界再吵闹的声音也闯不过他心里的隔音墙。


路上堵车,本来一个小时的车程被生生拉长到两个小时,车上的人从上的多下的少,到后来下的多上的少,渐渐地,只剩他们两个人。天已经完全黑了,司机在公交车发动后将车里的灯关掉,外面的路灯昏黄,龚俊将头靠在前面的座椅上借着外面投进来的灯光打量张哲瀚,张哲瀚的脸随着公交车的移动明明灭灭,龚俊还没有来的及看清又暗了下去,但龚俊就是舍不得移开眼。


“到了。”到达目的地,龚俊不得不叫醒张哲瀚。


张哲瀚慢慢睁开眼,伸手揉了把龚俊的头,明明只是对自己弯了下眉眼,龚俊却在张哲瀚眼中看见了用月光酿成的酒。


龚俊的房子在老城,是他奶奶留给他的,小区有些年头了但好在安静,张哲瀚进门之前做好了面对单身男人家一团乱的准备,但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准备白做了。家不算大,是标准的两室一厅,跟斑驳老旧的外墙不同,房子里面装修的温馨而精致,隐隐还能闻到桂花的香气。


“你家好漂亮。”


“我也觉得很漂亮。”龚俊指了指左边紧闭房门的房间,“你住那间房,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拿床单给你铺床。”


龚俊铺好床从房间里出来,没有在房间里看见人,正想叫人,张哲瀚的声音就从阳台传了过来:“你的花种的还挺好。”


龚俊随着声音看过去,张哲瀚正蹲在阳台扒拉着那盆开了一半的桂花:“勉勉强强吧。”


两个人是吃过饭才回来的,各自洗漱好后还不到十点,两人随意挑了部电影投放到电视上,只开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是部很经典的香港喜剧,即使看过很多次,两人还是笑瘫在沙发上。


整整七天,除了第一天两人逛了趟超市,其余时间两个人都待在家里。张哲瀚很喜欢龚俊做的饭,不管龚俊做多少做什么,张哲瀚都很给面子的吃完了,还好龚俊对张哲瀚的食量有数,不然张哲瀚可能就跟金鱼一样,活生生地撑死在龚俊家里。


吃完饭两个人就各干各的,与体育老师这个职业不符,张哲瀚其实是个爱看书的人,来龚俊家带了好几本书。


“原来除了斗地主,张老师还喜欢看书呐。”


“不可以吗?”张哲瀚一挑眉,“我可算知道龚老师一天天的在忙什么了。”


一天天捧着手机,不是打游戏就是在上网冲浪,在学校妥妥的文艺青年回家就变成宅男。


两个人,一个霸道地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打游戏,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角看书,除了龚俊偶尔打的激动了伸脚踢到张哲瀚的腿,其他的都还算和谐。


不过也有不和谐的时候。


龚俊心疼地看着一半黄一半绿的富贵竹,质问张哲瀚:“张老师,你对我的富贵竹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就是天天给它浇水啊。”


……


“张老师!以后离我的富贵竹远一点!”龚俊河东狮吼把张哲瀚吓得三步并做一步溜了。


但总的,龚俊是开心的,他一个人住了很久,突然有一个人住进他的家里,他却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久一点。


4.


“龚老师,龚老师?”陈奇推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陈奇抱着本子径直走向龚俊的办公桌,却被桌子上的画吸引。陈奇放下作业本,低头去看那幅画。


“陈奇?”


“龚老师!”陈奇被吓了一跳,“我来交作业,我们班的都在这儿了,龚老师,我先走了。”


“哎。”龚俊还没来得及回话,陈奇就像一只兔子似得窜的没影儿了,龚俊摇摇头,年轻就是好,活力无限啊。


“专心吃饭,四处看什么呢?”


张哲瀚用手指敲桌子,试图把面前这个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的魂儿叫回来。


“没有。”龚俊闷闷地回答了声,低头吃饭。不知道为什么,龚俊只觉得最近有人在看他,特别是跟张哲瀚在一起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更强烈。


可能是想多了,龚俊抬头看认真吃饭的张哲瀚,过两天就可以把画给他了,再顺便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虽然有点忐忑,但是即将告白的喜悦让龚俊自动忽略了失败的可能性。


龚俊吃完饭就找了个借口跟张哲瀚说要回家一趟,张哲瀚问他要不要他陪着一起,被龚俊拒绝了,他要把那幅画找人裱起来,用最好看的画框。他回办公室去拿画,但翻遍了办公桌怎么也找不到那幅画。


他记得他画好后就放在办公室了,难不成被自己带回家了?


“喂?龚老师,陈奇喝醉了,您能来接一下他吗?”


龚俊等公交车的时候接到了陈奇的电话,那边很吵,听起来像是在KTV。龚俊皱了皱眉,陈奇虽然在大多老师嘴里评价都不好,但在他课堂上从来没捣过乱,还会帮忙维持秩序,这是龚俊第一次感觉到陈奇原来是个不那么听话的学生,上课时间还跑出去喝酒。


龚俊问了地址就往那边赶,画的事情只能下次再说。


陈奇是留级生,据说是他父母塞钱才读的一中,但他成绩不好,从高三降到高一,现在19岁还在读高二。


龚俊在推开包房门之前,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机,他怕这群喝醉的人闹事,到时候自己说不清楚。


见到龚俊来,吵的人头脑发胀的房间立刻安静下来,连歌都不知道被谁暂停了。龚俊望着这群不大的小孩儿,问:“陈奇在哪儿?”


“龚老师,我在这儿。”陈奇从一堆人里走出来,站到龚俊面前。


“你不是喝醉了?”


“龚老师,不说我喝醉了您会来吗?”陈奇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您把张老师画的可真好看呐。”


是他的画,龚俊伸手去拿,却被陈奇躲了过去。


“堂堂老师,居然喜欢一个男人。”陈奇笑得直不起腰,但他又突然靠近龚俊,“龚老师,跟我睡一觉我就把画还给您,还帮您保守秘密,怎么样?”


龚俊手在背后捏成了拳头,但他只是一把抢过那张画,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了画丢进烟灰缸里,直到那幅画成了灰烬:“我是个美术老师,看见什么就画什么,如果这幅画让你们误会,烧了就是。”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龚俊说完就要走,陈奇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龚俊的肩膀,龚俊转身一推陈奇,陈奇没防备被推在地上,他在龚俊来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这些人说一定要睡到龚俊,他说他看上龚俊好久了,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驳了面子,陈奇恼羞成怒,拿起桌子上的酒瓶一个疾步狠狠地打在了龚俊的后脑勺。


包间里一阵惊呼,陈奇这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看着血流不止的龚俊瘫坐在地上。


龚俊醒来时,张哲瀚正在他身边,看到他睁眼,张哲瀚特别激动,叫了医生后就一个劲儿的问他怎么样,头晕不晕,疼不疼,让龚俊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好在医生替他回答了这些问题,医生检查完走后没多久,警察就来了,张哲瀚找了借口出门。


“龚先生,那些学生说是您想要强行带走陈奇,陈奇反抗才会打伤您,是这样吗?”


龚俊一脸莫名其妙,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警察,但省去了烧画以及陈奇威胁他那段事。


警察听完后面露犹豫:“陈奇说他不愿意跟您走是因为他怕您对他做什么事情,他说您……说您经常性骚扰他。”


龚俊这下是真觉得寒心了,他不甘心地问警察:“在场的同学也这么说吗?”


“嗯。”


“那您听听这个好了。”龚俊掏出手机把那段录音放出来。


警察听完后脸一阵红一阵白,要龚俊暂时把手机交给他们,当做起诉的证据,龚俊点点头,交给了他们。


陈奇被判刑那天龚俊也去了,他伤已经结痂,没有什么大碍。起初陈奇一口咬定龚俊威胁他,在放出这段录音后,他就渐渐没了底气,但仍坚持说龚俊让他当美术课代表是为了性骚扰他。龚俊全程冷眼看着陈奇,好像他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出了法庭,龚俊准备回医院复诊,刚出法庭大门就被一个妇女围住。


“就是你,就是你毁了我儿子。”陈奇妈妈坐在地上指着龚俊大哭,“我家奇奇还是个小孩子啊,他以后怎么办呀?”


法院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陈奇的妈妈越哭越大声:“他一个老师,不仅是同性恋还性骚扰同学,你们放心这种老师教你们的孩子吗?”


龚俊在人群中央仍人指指点点,一点儿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他只希望这场闹剧能快点结束,他头好疼,他想回家。


张哲瀚刚下课就直奔法庭,他知道龚俊今天会来,他昨天劝他不要来龚俊没同意。看到龚俊被人围住,张哲瀚挤开人群就往龚俊身边去,那些人指着龚俊说什么张哲瀚一个字没听进去,他眼里只有龚俊,明明龚俊看起来无动于衷,但张哲瀚愣是觉得他那副淡定的躯壳下全是伤痕。


被张哲瀚带出人群,龚俊回头看了一眼,陈奇妈妈已经从哭变成了咒骂,那群人指着他跟张哲瀚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要听,不要想。龚俊告诉自己,可那些话仍从缝隙里钻他的脑子里,让他头痛欲裂。


龚俊在医院又待了两天,他不急着回学校,校长昨天跟他打电话让他在家里多休息几天,还委婉地告诉龚俊,家长来学校闹事,要求开除龚俊,学校是相信龚俊为人的,但为了息事宁人只能让龚俊现在家多休息一两个月,等事情平复下来在让他回来上课。


龚俊无言地听完校长的独角戏,只答应了声好。


回学校收拾东西的时候,曾经跟龚俊聊得来的老师都避着他,特别是男老师,看见龚俊进办公室都躲得远远的,在龚俊抱着箱子准备离开时,有个老师突然开口:“龚老师,你真的喜欢张老师吗?”


龚俊开门的手一顿,他回头,那个人问完以后就没在看他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但在龚俊眼里,他们的动作都被按了慢放键,看似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余光其实都在注意着自己,这些八卦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把龚俊割的体无完肤,龚俊喉咙发紧,他单手抱着箱子用左手抓了抓自己的喉咙:“不,我不喜欢张老师,我不喜欢男生。”


门外,张哲瀚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落了下来。


龚俊开门和张哲瀚打了照面,像是普通同事一样,龚俊只点了个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5.


龚俊回到家也没收拾,就坐在阳台望着楼下。


我只是需要些时间去修复这些伤口。他想。


“怎么不开灯?”


突然的亮光刺得龚俊眼睛疼,他用手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敢睁开:“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没吃饭。”张哲瀚摇摇手里的塑料袋,“你最喜欢的江西米粉。”


“早知道之前就不给你钥匙了。”龚俊吃的饱饱地躺在沙发上,“随意进出我家,连个招呼都不打。”


“龚老师没良心,不给我钥匙谁给你带饭?”


“谢谢。”龚俊拍拍肚子,“果然吃饱了心情就好多了。”


许是不放心龚俊,张哲瀚每天都会来龚俊家,但肉眼可见的,龚俊变得越来越消沉,他问龚俊,龚俊却总说没什么。


龚俊又坐在阳台上,外面的石子从防盗窗准时落进家里,一群小孩子在下面骂龚俊,说他同性恋,说他不要脸,说他是怪物,难怪爸妈离婚都不要他。


龚俊就静静地听着,可能他们说的也没错。


在张哲瀚要到家时,龚俊起身打开门,把贴在门口的写满了辱骂词汇的纸条全都摘干净,放进自己房间。


元旦放假前一天,龚俊给张哲瀚打电话说晚上要他早点回来,他亲自下厨给张哲瀚一顿好吃的,龚俊在电话里很高兴,他说,旧年过去了,新的一年来了。


张哲瀚也很开心,他觉得龚俊要放下了。


龚俊确实很开心,那些小孩子已经好几天没来砸他家玻璃了。他兴高采烈的出门,买了一大袋零食和菜,进小区在回家的路上,龚俊看见一个他曾经教过画画的小孩子一个人在树底下蹲着,龚俊怕小孩子迷了路,于是走过去:“睿睿,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龚老师!”睿睿看见龚俊显得很开心,“我在这里等我奶奶呢。”


龚俊摸摸小孩子的头,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睿睿接过棒棒糖,歪着头问龚俊:“龚老师为什么不教我们画画了呀,睿睿好想再跟龚老师学画画。”


龚俊刚想回答,睿睿又丧气地低头:“奶奶是龚老师得了病,龚老师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龚俊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睿睿!”睿睿的奶奶一把拉过睿睿 一脸警惕防备的看着龚俊,仿佛龚俊下一秒就要对睿睿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在干什么?奶奶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别人说话吗?”


“可龚老师不是别人。”


睿睿的奶奶脸上挂不住,又看见睿睿手上拿着的棒棒糖:“哪来的?”


“龚老师给的。”


睿睿奶奶拿过棒棒糖就往地上扔,还踩了两脚,拉着睿睿就走,边走还边说:“都说了不要拿别人给的东西,谁知道那里面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睿睿回过头看了眼龚俊,悄悄地挥了挥手,龚俊也笑着挥挥手,然后捡起那根碎成渣的棒棒糖,丢进了垃圾桶。


到楼道时龚俊遇到他的邻居正在往楼上搬东西,老式小区没有电梯,只能慢慢爬上去,他们在五楼,龚俊问他要不要帮忙,那个男人却像见了鬼一样,连连摆手说不用。龚俊只好快步上楼梯,他的妻子从后面赶上来,跟那个男人说话:“你给我离他远点知道不?不然哪天把你魂勾了你都不知道。”


张哲瀚兴致冲冲地回到家,以为会看见那个笑的憨憨又好看的龚俊。但家里漆黑一片,他打开灯,龚俊盖着薄毯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紧蹙,像是在做极其不好的梦。张哲瀚怕他着凉,轻轻推了推龚俊让他回房睡。


但龚俊醒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张哲瀚走到他身前蹲下,就听见龚俊用一碰就散的声音问他。


“张哲瀚,我是怪物吗?”


“不是,你不是。”张哲瀚把龚俊抱在怀里。


龚俊后面就再也没出过门,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到晚都在画画,也不爱说话,张哲瀚跟他聊天总要很久才会给个反应,迟钝地像生了锈。


有时候画画一坐就是大半天,连姿势都不会换一下。


张哲瀚担心龚俊的状态,决定这学期结束就辞职带龚俊回家去医院看一看。


他那天因为辞职的事情跟领导聊了很久,出办公室天已经黑了,外面下了雨,他望着这突如其来的雨不知所措。


“张老师,用我的伞吧。”


音乐老师突然出现在张哲瀚身后,把伞递给了他。

“那你呢?”


“张老师可以把我先送回宿舍,龚老师之前唱歌的录音想让你带给龚老师。”


张哲瀚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


龚俊画着画发现下雨了,起身看玄关两把雨伞都在,就知道张哲瀚没有带伞。他拿上伞,却在开门时犹豫不决,自己去送伞会不会打扰到他啊,会不会让别人觉得他跟怪物在一起,把他也当成怪物啊。


可不去送,淋雨会感冒的。


几番纠结,龚俊还是拿着伞出了门。


到学校门口,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的一点灯光,保安室传来电视的声音,龚俊在无人发现的死角转了一圈,走到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围栏边,翻身跳进了学校。


翻墙这事很久没做过,龚俊翻的狼狈,伞在他手里东倒西歪,雨趁机打湿了龚俊的头发,带着冷意流进了龚俊的脖子里,他在行政大厅看见了张哲瀚,刚想叫人,却发现音乐老师从背后递给了张哲瀚一把伞。


我果然是打扰到他了。龚俊收好两把伞,又翻出了学校。


回去的路上,龚俊没有坐公交车,他拿着张哲瀚的伞在街上慢慢走,脑子混沌的像是被一层云裹住,让他昏昏沉沉。在路口等绿灯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突然冲了出去,迎面而来的车眼看就要撞上她,龚俊丢开伞,用他平身最快的速度推开了那个女孩,和那辆货车相撞。


龚俊被货车撞出一大段距离,那一瞬间他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有他父母吵架不愿意要他,有他奶奶在医院慢慢松开他的手,有他拿到心仪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自己开心到跳起来,最后,是那次学校篮球赛,张哲瀚帅气地投入三分球向自己看过来的那一眼。


围在龚俊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喧闹的声音里龚俊却越来越远,龚俊艰难地睁眼环顾四周,心里委屈的不行。


我好疼啊,张哲瀚,你为什么不来哄哄我。


6.


张哲瀚回家没有找到龚俊,打电话也没有打通,他准备出门找,却发现玄关的伞不见了。他急忙穿鞋子准备出门,手机铃声却响了。


“喂?”


“喂,您好,是张哲瀚先生吗?”


“我是,您是?”


“这里是清安县人民医院,龚俊先生出了车祸,我们暂时只能联系到您,您能来趟医院吗?”


“车祸?”


“是的,目前正在抢救。您能……”


“我马上来。”


张哲瀚胡乱套上鞋子,关上门就往外跑。下雨很难打车,张哲瀚在雨里等了十分钟都没有等到一辆空的出租车,他边跑边找,跑了二十分钟终于等来了一辆空车。


坐上出租车时,他才发现自己这个人都在发抖,司机以为他冷,好心地把空调调高了两个度。


“师傅,麻烦您快点,我的……”张哲瀚话也抖的不像样子,出租车司机却像是懂了,半个小时的路程被他压缩成二十分钟。


张哲瀚一下车就往医院抢救室方向赶去。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医生这句话宣布了龚俊的死讯,也给张哲瀚判了死刑。张哲瀚终于撑不住,失力地靠在墙上,很奇怪,人悲伤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就算他看见龚俊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躺着时他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他只轻轻地摸了摸龚俊的额头,像是在安慰一个经常做噩梦现在好不容易睡了好觉的人。没关系,你乖乖睡一觉,记得做个好梦。


葬礼很隆重,龚俊见义勇为的事迹被媒体大肆报道。但龚俊的父母一个都没有来,一个说要照顾家庭没时间来,一个说太远赶不过来,让张哲瀚全权处理。


媒体将堵在门口,张哲瀚冷眼看着校长先是在媒体面前夸龚俊是怎么怎么的一个好老师,又转头说学生学习怎么怎么不容易,学校怎么怎么艰难,需要怎样的帮助。


张哲瀚看校长笑的一脸谄媚,追悼会被举办成校长的乞讨大会,心里一阵一阵反胃,他回到龚俊身边,一米八的人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你再忍忍,等会儿就带你回家。


盒子被张哲瀚抱在怀里,他不愿把龚俊留在陵墓,他一步一步往幸福小区走,街边的腊梅开的很好,很多商家已经挂起了灯笼,红彤彤一片,一看就知道是要过春节了。


511路从张哲瀚身边擦肩而过,恍惚间,张哲瀚好像看见龚俊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带着自己送给他的红围巾,在窗户上画了个爱心,笑着眉眼弯弯冲他挥了挥手。


再见啦。


511路带着张哲瀚的爱人疾驰远去。


7.

511的终点站,是一场割不断又得不到的无望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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